在现代元素弥漫的当今社会,当流行歌曲、摇滚乐、现代舞,以及车鸣、机器等喧嚣在城市、乡村时,在苗乡侗寨,却依然还有一种保持完好的天籁般优美、自然、淳朴的音乐艺术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。
那是一种古老而神奇的原生态音乐,被誉为“天籁之音”“深山珍宝”“民歌奇葩”“民族音乐活化石”,成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——苗族歌鼟(tēng),总是让人陶然而醉,为之留连忘返。
这种音乐艺术,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征,是湖南省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锹里地区的一种多声部民歌,是苗族人民朴素的心声和情绪的表达,淋漓尽致地反映了这个地方的生活、感情、习俗和智慧,充满着久远又神秘的色彩……
靖州锹里地区的苗乡侗寨同胞,世代居住于崇山峻岭、山高林密之处。数千年来,特殊的居住环境和奇特的生活习俗,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生态音乐。
他们在生产、生活和交流中使用一种最原始的语言,经社会变革后发展、融合了汉语因素,即苗族汉化的语言形式。
这种语言,当地叫“酸话”,是一种苗族的变种语言,既有原始苗语,又有现代汉语,在其他民族中非常罕见,具有语言的独特性。
用这种奇特的语言唱出的歌鼟,是一种多声部音乐艺术,集茶歌、酒歌、饭歌、山歌、担水歌等数十种腔调和内容为一体,贯穿于当地群众的日常生活之中,是同一地区多声部语言的典型代表,是藏在深山不被外界所知的文化瑰宝。
历经世代传唱,随着苗族歌鼟的挖掘和推广,改写了世界东方国度没有多声部民间音乐的历史!
锹里地区由于只有语言没有文字,所以苗族歌鼟便成为了锹里人的“史书”,记录着生活、传承着文化、代表着形象。
人们在形形色色的民俗活动中传唱苗族歌鼟,展现出一幅幅美丽多彩、神奇独特的生活画卷。
其中,尤喜以歌传情,歌唱爱情婚姻的歌曲占了大部分。然而,人们往往只沉溺于歌声的美妙,陶醉于现实生活的美好,几乎已经忘却了关于婚恋的歌声,其实曾经是如此的凄婉悲凉。
这背后,那段不堪回首的“舅霸姑婚”历史,是多么的无奈和酸楚!
据说,在很多年前,有一位男子唱着歌鼟,深情的向自己的意中人表白:
“杉木苗条登天去,
要做青藤树脚缠。
青藤缠树到树老,
郎要缠良六十年。”
听到这样情意绵绵的歌声,女子深受感动,但是却痛苦万分、百感交集。
郎情妾意、你情我愿,不是好事吗?答应他就是啦,为什么还会如此矛盾和折磨呢?
因为这里有一种强制的婚姻——“舅霸姑婚”!
那个年代的女子,是没有选择婚姻自由、私定终身的权利的,就算一万个不愿意,她也不得不嫁给舅舅的儿子。
于是,那女子只能含泪而唱,悲痛欲绝、如诉如泣地回应:
“因为娘亲舅为大,
姑姑之女归舅门。
我俩相恋不为数,
要做夫妻难上难。”
这是一对真心相爱,却不能相守的恋人,现实对他们是多么的残酷和不公,棒打鸳鸯各自飞!
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,但在古代,尤其在少数民族地区,有情人往往难在一起。这样的悲剧,实际上是整个锹里地区的婚恋缩影。
之所以不能相亲相爱、白头偕老,就是因为当地有一个古老而奇怪的婚姻制度——“舅霸姑婚”!
那么,“舅霸姑婚”是什么一回事呢?
“舅”是舅舅,“姑”是姑姑,意思就是舅舅家霸占姑姑家的一种婚姻。
具体来说,是指姑姑家的女儿必须嫁给舅舅家的儿子,如果舅舅没有儿子,容许姑姑家的女儿另配,但必须向舅家交纳一定的钱财。
“天大地大,舅舅最大”,“舅权”至高无上,是多么的不讲理,从而产生了“舅霸姑婚”!
这是人类历史上的“舅表婚”,赋于了舅舅对外甥女有优先纳娶为媳的特权,既违背了男女自由自主婚配,又危害了子孙后代健康繁衍,是一种影响人类进步的不良习俗。
在封建社会里,靖州的苗乡侗寨也受到封建包办婚姻的影响,出现了一种“舅霸姑婚”的陋习。
在今天看来,“舅霸姑婚”属于标准的近亲结婚,但过去苗民与世隔绝,为了繁衍子孙等各种现实考虑,这样的婚姻制度维持了很长时间。
虽然很多人反对这种婚俗,但怎奈既已约定俗成,人们又怎能抗争得了世俗的眼光呢?
这一婚姻现象,不仅极大地限制了恋爱和婚姻自由,也严重影响了人口素质,还造成了许多家庭悲剧,甚至发生过人命案,震惊了整个怀化地区。
清朝道光年间,一个表姐被强行嫁给痴呆又暴躁的表弟为妻,饱受折磨,不堪负重。
表姐誓死抵抗,不能忍受其辱,无奈之下,上山采草药将表弟毒死,自己也被判刑处死了。
这个案子发生后,人们纷纷替表姐鸣冤叫屈。锹里地区二十四寨的长老和族长联合起来,分别集结于三个“款场”。 经过千辛万苦地努力, “舅霸姑婚”制度终于得以废除,并将此刻成碑文,要求大家遵守。
可以说,这是锹里地区的一座历史丰碑,也是少数民族最早的婚姻法之一,在 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盛行的时代,能率先竖起这样关于自由婚恋的石碑,可谓惊世之举,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。
从此以后,苗乡侗寨的年轻人追求自由恋爱的择偶观,得到了肯定和支持。
于是,他们通过“茶棚对歌”,或“玩山坐夜”,或“赶歌场”,或“踩芦笙”等途径,唱着思念的情歌,表达甜蜜的誓言,在歌鼟里寻觅美好爱情,找到终身伴侣——
“舅霸姑婚成古迹,
来到花园讲思量。
都是前世修得到,
有缘相见有缘人。”
“高坡高界栽棉花,
棉花树脚种丝瓜。
丝瓜要缠棉花树,
郎想跟良做一家。”
“生也要恋死要恋,
不怕骨头打成棉。
骨头打断皮还在,
回去医好又来恋!”
“生也要恋死要恋,
莫怕快刀落面前。
莫怕快刀面前落,
一心跟郎六十年!”
阵阵歌鼟,就像苗乡侗寨的山岭一样起起伏伏,就像石阶一样层层叠叠,就像吊脚楼一样错落有致,就像溪流一样源远流长……
苗族歌鼟串联起这里的生活,散发着这里的烟火,诉说着这里的爱情,寄托着这里的希望……这是歌,也是历史,更是生活!
岁月沧桑,时代更替,忧伤的“舅霸姑婚”已远去,优美的苗族歌鼟仍继续。
快到苗乡侗寨来吧,你能够听到这里的风土人情,你可以听懂这里的喜怒哀乐,最终,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美好与多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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