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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公敬斋先生传

      近今士人风气之习,牢不可破。揣摩家类,皆剽竊浮词,摭拾门面,语以冀当主司之一盼。无怪乎浮伪之士,遂相率而滥厕文坛也。岁壬申,余补官湖北,所交不乏知名士。然覈核过刻终鲜当意。丁丑奉委司济篆,甫下车,观风课士生童卷中,高华沉实其各具所长者固不乏人。求其醖釀深纯,学有根底者,卒不获一。思欲得一饱学能文者为多士式,籍以鼓励人才。询之邑绅,咸以敬斋告。后阅课卷,见有理脉清真,造语如铸,与他卷乃不侔者,首拔之,心疑敬斋代庖,询之果然。即具柬,敦请敬斋进署,煮茗论文,所谈无不出人意表,余深为钦佩。后暇则瀹茗邀敬斋至,促膝长谈。无论经史,即诸子百家,有叩则鸣,无不博通,淹贯口若悬河,於易理尤津津口颊,听之令人忘倦。余初仅以能文目敬斋,失敬斋多矣。嗣余有所作,必嘱敬斋捉刀,脱稿阅之,无不令人拍案称快。已卯壬午,余两襄湖北同考,冀得敬斋卷不获,揭晓为之不快者累日。丁亥,余以母艰,解官归里,敬斋偕诸绅临岐祖饯,各致衷曲,含情别袂。抵家后读《礼》余闲,雁字鱼书,时复往来不绝。蓋尽不啻千里一堂也。及艰满除服,迁秩粤西,道经蕲阳,洎舟遗价至济,邀诸旧识,重为阳关之会,无何济邑诸君至,敬斋独不与,询之,则适有江南之遊,室迩人遐为之一慨。次日,即挂帆鼓棹抵粤。后云山远隔,音问遂疏。幸门下士蓝生兆梅、杨生象震,均在余幕,家人岁或一至,余犹得悉诸君行止。壬辰夏,杨生家人至,言及敬斋凶耗,并出竹波昆季手书,以不朽事属余。余闻之,抚膺顿足,几至失声。余与敬斋交最厚,知最深,其何忍置之度外。谨将平日闻诸济绅者,书之邮寄竹波。按敬斋讳宗儒,字席聘,恩贡生,候选教谕。其先祖讷存公,前明官谏垣直,声震天下。鼎革后,世胄中落。至修职郎玉山公,以寒苦起家。年逾三十始生敬斋,钟爱特甚。敬斋早慧,酷嗜读,甫十龄,童试前矛。赴院不售,归家益奋志攻苦,恒徹夜不眠。旋因粤匪之变,鹏足文覊。咸丰戊午,巴陵方菊人方伯司济篆,始举行考试时,敬斋年已二十有八。菊人奇其文,拔置冠军,府院试,皆冠其曹偶。次年,以优等第一人食饩,经古试皆有声,文名雀起。与同邑诸名士,建立文社。每出一艺,同辈辄倾倒。中年后,设帐授徒,蜚声庠序者不下数十人。弟姪从遊者,皆入泮。同治癸酉,朱公秋园为江南名元,奉委来济攝篆,重修邑乘,招请邑诸名宿襄编修责,敬斋与其选。每疑难处,同辈结舌,执笔不能下。敬斋则指示了了,志书赖成善本。庚午房薦不售。余司济篆时,敬斋早贡成均矣。著有《周易審象》待梓。敬斋为人圆融明达,遇事有肝胆。济邑丑之变,弋阳陈公不屈遇害。敬斋履危冒险,收公遗骸,俾忠骨得全归籍。济中吴姓,故大族,散处各乡,昭穆恒不能辨,时玉山封君为族姓重望。敬斋劝封君解囊,招聚族众醵金,买城中巨第,建立先祠。每岁春秋,各期聚会一次,俾族姓联为一气。斯二者,亦可想见敬斋之为人矣。敬斋以道光十年九月二十一日丑时生,光绪十七年十一月初八日戌时殁。临终以“劝俭孝友”四字最其子。敬斋生平余之得悉者如是。至於立名之大,潛德幽光,为余所不及,知者则犹有竹波诸昆季在。

       方田曰:才学如敬斋,而竟令其淹没以终耶!何造物之不情也。驽骀驰骋於康荘,老骥悲鸣而伏枥,物情颠倒,今古同伤,安得伯乐复来,起天下之神骏,而与之并驱皇路哉。噫!

辛未进士前知广济县事扶沟王方田拜撰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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